夏夜的萤火虫

渐渐低垂的夜幕下,城市的呼吸变得有些危险。而这条由稀疏的路灯、久未修剪而过分浓密的橡树、低矮的建筑及廊前花草围绕的小径,在此刻不属于城市,单纯地属于清香,湿润,微风吹拂的夏夜。

那些忽然点燃再缓缓熄灭的移动着的光点,是萤火虫。看着它们我总要去猜想这只或那只小虫飞行的轨迹,当然这和我其他所有想要总结规律的企图一样,都迷失在更广阔的变化之中了。

喜欢在草坪上贴地盘旋的萤火虫会让我想起上学时见到的那些。似乎是一年中更早的时候,但广州的天气已经比现在更潮湿温暖。午夜过后,我和阿秋返回学校,穿过依然人声鼎沸的南门,随着眼前黑暗的扩大,热闹的响动也消失了。像是为自己壮胆,我们合唱港台金曲和时下流行的民谣,因为乱编歌词笑作一团;但还是忍不住在经过有传说的楼附近时,提一提那些传说,于是步子迈得又碎又快,谁也不敢再回头。这样的时候脚边就会飞来萤火虫,一只或两只,摇晃着带着醉意似的。我问阿秋,对于比较近的这个将来有什么打算,她说她胸无大志,保研得了。我说我要出国读计算机。后来她去美国东边的一间大学念PhD,反倒是我安于保研,再去学编程属于比较远的那个将来了。

回到宿舍,冲凉,熄灯,一顶一顶的蚊帐还亮着,姑娘们聊天。我们不聊化妆品和小裙子,也从不提起任何男生,不过,无论说过其他什么,都已然被岁月稀释得几近透明。但我一直记得阿元描述过的一个意象:家乡小山坡上的梨树。春天里,白花盛开,在季末洒下如雪的花瓣。在夏天,萤火虫趴在枝条上,就看到整棵树的轮廓闪闪发亮。后来我看《路边野餐》的时候总在寻找树,几乎重合的地理坐标,山是山的影子,狗懒得进化,如果有这种氤氲的诗,也该有那种闪亮的诗吧。再后来我在泰国的一条游船上真的见到了满树的萤火虫,几乎探到河面的枝条上缠绕着冷光源,坚固得连风和波浪都不能把它们扯掉。我马上就想念起已经回家乡工作的阿元来。

还可以想到站在清凉溪水里研究水生萤火虫的生物学家,昼颜的男主角,我很难不对这样专注的人心动,尽管他总是沉默。以及王菲的歌曲和日本的动画片什么的。全部都是有年代感的记忆,也难怪,当一只稠密的蛛网被空气的温差扰动,总要抖下几粒陈年的灰尘。

我不是第一次回想起这些,然而相同的旧事却总在不同的时空中流转出变幻的光泽。站在观察者的角度,在此时此刻,时间这只棱镜反倒比所谓记忆来得更忠实可靠。如果规律存在,那可能在于我们如何将那种流淌的东西塑造成稳定的折射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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