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乡文化微寻24节气大暑寻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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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花摄影/范玉芬

过了大暑,节气里的夏天就结束了。夏季,对我们的祖先有着非凡的意义,从字面上看,夏是一个象形字,好像两个人面对面恭敬地捧着一个器皿,寓示着礼仪的庄严。礼仪之大谓之夏,华服之美谓之华,华夏便成为一个民族文化的源头,既有人之初生的廉耻,又有思想不断进化对信仰的渴求。

现代社会的科技飞速发展,一个几百平方公里的县域,夏季峰值耗电超过万千瓦,其间很大一部分转变成热量为暑气推波助澜,凉了墙里的心热了墙外的人。走出一扇门,从26度走进38度,人们已经习惯了改变生活的习惯。“何以消烦暑,端坐一院中。眼前无长物,窗下有清风”,面对前眼的热浪,经过半个月的蒸煮,一部分人已达到这样的心境,开始寻找不同的消暑方式。

游河,是暑假三件套的“首台套”。游河的地方有两重境界,第一重:门前的那条小河,如果是内河,水上长满了水草浮萍,可能还有一艘木制的沉船,从这个桥垌游到另一个桥垌(石埠),距离不过二三十米,姿势以狗爬居多,河水也不深,可能踩到水底的烂泥,经常会被“碗烘爿”劐开脚,在家休息不了几天,又忍不住重新回到水里。第二重:自我感觉水平提升,欲望就会变大,村上的河已满足不了浩瀚的心,开始游向京杭大运河、长山河。因为每年都会淹死几个人,所在大人们可以不管门前水,但决不允许小孩到运河里去游的。游河的水平也有两重境界,第一重:抱个门闩、端个空脸盆,或者抱一块黑白电视机包装上拆下来的“浮起糕”,两个脚在水面上“碰嘡碰嘡”地溅起一河水花,以每分钟不超过15米的速度前进。第二重:甩掉所有救生工具,以相对优雅的狗爬纵横于水里,或者淌水面,自称“氽棺财”,如果再厉害一点,就从桥上直接跳入水中央,一个“没头团”打出二三十米。游河水平的高低成为衡量某人在孩子群体里影响力大小的重要因素。不论从何种角度看去,小孩子在自然界中游河的时代似乎注定着渐行渐远了……

同事学霸家的千金

游好河,日已落,天尚明,在墙东脚边的大树底下摆开两只骨排凳或两条子凳,配上四只拔秧凳或地铺凳,乘凉夜饭正式开始。上身赤搏,下身短脚裤子,脚上拖鞋,趴脚拉势地将并不丰盛的食材吃出了一番风味。夏夜的晚饭常见的菜,比如:鸡排骨烧青晚豆(以前菜场有专门卖鸡骨架的,几乎没啥肉,属于奢侈的小菜)、自家臭出来的臭豆腐干和苋头梗(桐乡的臭豆腐干与书上所说的臭豆腐干完全是两码事,美味得百度里都搜不到)、咸菜汤(放在烧饭的蒸加上炖炖,炖炖是蒸的意思)、腐乳(一块腐乳可以过一大碗饭)、冬瓜(烧四大碗,可以吃一天)、活络(地蒲和葫芦,味道和做法与冬瓜类似)、裙带豆(长豇豆,舍不得多放油,淡而无味)、野生鳝鱼(难得吃到,但并不是什么名菜)等等。如果再配上十几碗薄汤粥,满足感会更强。这些应季节而生的食材,是自然赐予和人类劳动结合的作品,并没有用的极端的手段去改变大自然的规则,自然也如此温和地对待我们。

沈二毛三岁时

“棒冰一到,心里一跳,小人家袋袋里冇钞票。”一只棒冰箱子,一块拍板,便是小时候的最高理想。棒冰箱子用木头做成,比官箱大一些,里面裹了棉絮,絮里面裹着几十支棒冰。卖棒冰的老太太午后准时出现在弄堂口等小孩子们集聚的地方,拉着高调喊“哎,缺(吃)棒冰”,柏板在箱子上敲出啪啪的声响,听着这喊声,比若干年后乘飞机的心情更为激动。桔子棒冰5分,赤豆棒冰1角,再后来有了麻酱棒冰、小雪糕种种。棒冰是舍不得咬来吃的,吮啊吮,吮得棒冰的形状和舌头一个样,到只剩下一个小木棒时也不忘咬几下,恨不能挤出里面的糖水。“小康”人家的孩子基本上能达到每天一根棒冰这样对美好生活的实现,但许多孩子只有流口水的份,一个夏天吃不到几根棒冰,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在棒冰里萌芽了。

(小时候的一段亲身经历:家里实在太穷,村上的小孩子们拿着一毛两毛的纸币围在卖棒冰的老阿太周围,老阿太边收钱,边把一个个棒冰递向人群。虽然没有钱,但挤在最前面,那时的心情可能特别激动,看见她递过棒冰,以为是给自己的,就伸手去接,还没接到,边上付过钱的小孩子就接了过去,一次又一次地去接,一次又一次地被别人接去,直到人群散去,看着老阿太背着箱子远去,一个人空着双手赤着脚立在树下茫然……)若干年后,冰箱里放了一抽屉的棒冰。人生如棒冰,口味甚多,但不要等着它融化,把美好的记忆冻起来,燥热时拿出来吮吮。

许多痛苦的事,回首看去,时当只道是寻常。比如大暑节气的“双抢”,非一个苦字能说,却成为一代人历练的机会和珍贵的教学案例;比如暑假余额不足暑假作业本崭新如初,成为一代代人说笑往事的资本和实用的反面教学案例。

腐草为萤,土润溽暑,大雨时行。空气中弥漫着浪漫而紧张的气息。

古人认为许多生物之间通过气候的变化相互转变,其实并没有那么多的“冬草夏草”,萤火虫只是把卵产于草丛中孵化而已。萤火虫是一种既浪漫又实用的昆虫,浪漫的时候,可以用来给心仪的女孩子制造惊喜,君不见多少电视镜头里出现过多少少男少女看萤火虫的夜晚;实用的时候,可以用来充作照明,“萤囊映雪”与“凿壁偷光”堪称成语励志故事的绝代双骄,只不过文学是加了调料的科学,那时没有透明的塑料袋子,把这个小虫子装在纱布口袋里还能照么么?

桐乡的冬天是湿冷,可以把北方人冻得讨饶,桐乡的夏天也是湿热。尽管遭受着太阳的照射,从土地到皮肤都会有一种粘稠的感觉,人们也在潜意识有防范,所以没有人会选择在夏天晒被子,除了温度,潮湿是最大的原因。溽,专用于形容暑之湿气,所谓溽夏、溽景、溽蒸、溽露等等,皆产于夏季。

溽暑之季,随之而来的便是雷阵雨。夏天的雨有常亦无常,说是有常,一般都是一个上午的艳阳高照,下午两三点之后天色渐暗,瞬间山雨欲来、黑云压城,大雨倾盆,倏又云开雨收,被染洗的太阳再次浮上云端,蝉声再度响起,整个过程似电影一般变幻。说是无常,因为谁也不知道这场雨会下多大,可能只卷起一片尘土,也可能会造成一片汪洋;谁也不知道那片带雨的乌云出现在濮院还是洲泉,经常会站在阳光下说:那边在下雨了。“东边日出西边雨”、“夏雨隔田塍”,是再形象不过了。夏天的事关农事歉穰,水稻处于拔节分蘖,温度肥水管理尤其重要,“大暑不浇苗,到老呒好稻”,天气炎热而又水量充足,水稻便会像桥下游泳的孩子们那般茁壮成长。

远离家乡的人,思乡之情由家乡的夏景组成:知了唱在柳树梢,丝瓜吊在老墙角,看满天星斗,听母亲轻轻哼着古老的歌谣……

闻一多先生写过一首《大暑》:今天是大暑节/我要回家了/今天的日历他劝我回家了/他说家乡的大暑节/是斑鸠唤雨的时候/大暑到了/湖上飘满紫鸡头/大暑正是我回家的时候/我要回家了/今天是大暑/我们园里的丝瓜爬上了树/几多银丝的小葫芦/吊在藤须上巍巍颤/初结实的黄瓜儿小得象橄榄/呵/今年不回家/更待哪一年/今天是大暑/我要回家了/燕儿坐在桁梁上头讲话了/斜头赤脚的村家女/门前叫道卖莲蓬/青蛙闹在画堂西/闹在画堂东/今天不回家辜负了稻香风/今天是大暑/我要回家去/家乡的黄昏里尽是盐老鼠/月下乘凉听打稻/卧看星斗坐吹箫/鹭鹚偷着踏上海船来睡觉/我也要回家了/我要回家了!

凉爽清透的气息已隐约而至,早秋即将开启。

(如有不妥,欢迎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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